周华诚:羊尾

　　周华诚
　　细沙羊尾，其实没有羊尾。
　　就像西施舌——没有西施，也没有舌。
　　是在塘栖。运河干的光阴缓慢长久。泡一杯茶，可以坐一个下战书。书场里仍有说书人。台下坐些老者。一边品茗，一边打盹儿。
　　塘栖有几样小吃，值得一说。粢毛肉圆，汇昌粽，米塑，板鸭，加细沙羊尾，就是塘栖五台甫小吃。
　　细沙羊尾，是用豆沙、猪板油、鸡蛋清、糯米粉等制成。外形像羊尾。但我看来，其实更像麻球。麻球揪一把，那才像羊尾。
　　江南是有良多古镇的，必需有水。有了水，古镇就有了些新鲜。
　　西塘，乌镇，周庄，都是水烟模糊的中央。这样的中央适合品食柔嫩的对象。比方，绿豆汤。
　　比方，奶茶。
　　再比方，往事。
　　矫情了——其实羊尾是一道甜点。羊尾是柔嫩的，甜津温润。
　　油炸过的金黄与香脆里，藏着细致且甜润的红豆沙。豆沙之外，有猪油，有蛋清。
　　本来我觉得，豆沙裹上猪油和蛋清以后，还会裹上一层糯米粉，这样才入油锅炸。当时才知道，里面其实不需求再裹糯米粉了。那末，那一层酥脆的外壳是如何构成的。居然就是，把猪油包在细沙里面，沸油里一炸，本来白白的猪油就酿成金黄色的一层包衣。
　　这就成心机了。
　　之前猪油是好对象。一碗猪油拌饭，阿谁香啊。
　　此刻巨匠对猪油敬而远之。不只对猪油，对任何油都敬而远之。
　　羊尾好吃。吃不出猪油味儿，巨匠掩耳盗铃，仍是把一碗都吃完了。
　　然后，趁着夜色在古镇的街上乱走。
　　碎了的月光铺了一地，在古旧的石阶上。水里有船驶过，哗哗的水声把月夜都搅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