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山渔场的敌人-一位渔民在舟山渔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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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腕背后，有难言之隐。浙江省委副王辉忠曾在一次全省会议上：“大海捞鱼，就好像是大海捞针东海无鱼就是蓝色国土荒漠化！”

每年6月-9月，是东海区拖网、帆张网伏击休渔期，但此间的渔场，并不平静。

显敌：过度捕捞

如果说，上述富营养化现象仅涉及氮、磷等污染物，那么，一份向全国提交的材料披露，舟山全市在建、扩建、拟建项目全部完成后，各类油库总库容量将达到4000万平方米，相当于全国钻井量的1/5，油田一年的产量。另一方面，作为浙江省人口最少的地级市，舟山的消防人员编制和装备有限，难以单独应对大型油罐安全生产事故；而2006-2010年，舟山海域生船舶污染事故21起，溢油量超过了1300余吨。

根据浙江海洋学院的最新研究，浙江省入海河流众多，从北到南依次有钱塘江、甬江、椒江、瓯江、飞云江、鳌江等，受江河径流带来的陆源性污染物、一些沿岸企业和海水养殖场直接排放入海的污染物影响，对全省12个重点入海排污口周边329.3平方千米的邻近海域生态监测结果显示，95.3%的重点入海排污口邻近海域不符合所在海洋功能区要求，其中劣四类水质海域面积高达313.8平方千米。

1987年起，国家开始对海洋捕捞渔船船数和功率数实行总量控制（简称“双控”）。1999年、2000年农业部分别实施了海洋捕捞“零增长”和“负增长”政策。根据现行渔业政策，要从事海洋捕捞业，必需同时具有《渔业船舶检验证书》、《渔业船舶登记证书》和《渔业捕捞许可证》，三证不全则是“三无”渔船。

“今天，我们同时出动了省局、市局和定海、普陀两区的4艘执法船，就是为了堵截可能开足马力逃窜的违法船！”刘锐说，上个月底，执法人员大半夜一艘禁渔期偷捕“三无”渔船，第二天白天就有“陌生面孔”在渔政码头附近活动，刘锐和同事们不得已把渔船的驾驶台整个卸掉了。

但当地一名拥有30多年捕鱼经验的“渔老大”说，由于渔船买卖后，功率（马力）指标并未随船转移，导致买入方成为“大机（发动机）小标（功率指标）”的“三无”渔船，卖出方又可重新向渔业管理部门申请建造新船，最终导致“双控”政策失灵，渔船不减反增。该说法得到当地渔业部门知情人士确认。

浙江海洋学院资源与系主任水柏年回忆说，前两天，舟山一位80多岁老渔民连续第四次找上门来，就为了跟这位海洋渔业生态专家强调一点：“不能对鱼群打歼灭战，不能让污染危害渔业资源，搞得子孙后代没鱼吃！”

浙江省舟山市华鹰远洋渔业有限公司董事长李科平1976年起就出海了。当时，脚淌在海水里，乌贼就会吸在脚上；手电筒一照海面，就有鱼群扑腾起来；他在老家虾峙岛，一出就能捕鱼。直到1989年，眼看渔区后撤得离老家的车程越来越远1小时、2小时、3小时、5小时他最终放弃了近岸捕捞，投身远洋渔业。作为全国代表，他已经连续7年围绕舟山渔场渔业资源向全国提交议案和立法。

李科平们的呼吁得到浙江省的回应。浙江省委、省日前印发了《关于修复振兴浙江渔场的若干意见》，首次公布时间表：“到2017年，全面涉渔三无船舶，全面完成船证不符渔船整治，基本杜绝非法捕捞浙江渔场资源水平恢复到上世纪90年代末的水平。”据《浙江日报》报道，浙江省海洋与渔业局说得更直接，预计4年“扭转东海无鱼局面”。

该知情人士透露，由于当地各县（区）渔船“船证不符”情况普遍存在，浙江省：“对套用原船证书制造或购置渔船、擅自更换主机功率等各类船证不符渔船先予以处罚，并按有关实施限期整改。”然而，在执行过程中限期整改跟不上，只能按照功率指标“以罚代管”，有的县一年能罚上来1000多万，这客观上了“三无”渔船酷渔。

另外，无序围垦滩涂、发展临港工业、铺设海底管线、扩大交通航道等建设用海，也在挤占传统渔民的作业渔场，并鱼群产卵、索饵、越冬场和洄游通道。

全国面积最大的浙江舟山渔场，就在风暴眼处。舟山渔场正在搜索并击破自己若隐若现的敌人们禁渔期非法捕捞的省内外渔船和沿海重化工布局造成的水污染。

“台风来了！”7月9日，“浣熊”台风扫过舟山群岛，渔民纷纷入港避风。“渔政来了！”暗涌潜藏的海面上，省、市、区四艘渔政船联合执法“打非”。

在这场自然风暴和执法风暴的双重施压下，渔业大省浙江正掀起一场修复振兴渔场的攻坚战从筹建具有刑事执法权的省级海，到将年度目标与“官帽子”、“钱袋子”挂钩，攻坚战任务艰巨，手段铁腕。

驾驶室墙壁上挂着摆锤式倾斜仪，指针在5-10度之间来回晃动。起点是舟山市渔政码头，终点是接到举报的未定坐标海域，在台风和雨雾的烟波微茫间，中国渔政33121号撕开一条口子。

船越来越大，网越来越密，但捕到的高经济价值鱼类却越来越少。据浙江省海洋与渔业局的数据，全省渔船总动力从1985年的79.8万千瓦飙升至361万千瓦，占到全国沿海渔区约1/4。浙江省捕捞船平均马力数达到109千瓦，远远高于全国38千瓦的平均值。以浙江省四大渔产中名气最大的大黄鱼为例，1957年产量一度达到17万吨，而去年经过大规模增殖放流后也仅为0.28万吨。

击敌：四年“有鱼”？

航行近3小时后，舟山市海洋与渔业局渔业执法处副处长刘锐面露疲色地说：“违规船跑了，扑了个空。”在前一天抓获一条休渔期违规作业渔船后，刘锐一边要盯着港口避免对方船东派人来偷船，一边要趁台风天随时海湾避风的外地船那些北方大汉，有的用钢管把船两边“插得跟刺猬一样”，让渔政船一靠近就被捅穿撞坏；有的自己手持菜刀、啤酒瓶的渔政人员登船。刘锐说，由于《渔业法》尚未修订，截至目前，舟山市尚无一例因抗法被的案例。

现行《海水水质标准》，劣四类水质不仅不允许直接与人体接触，更不允许用于海洋捕捞和海水养殖。

隐敌：海洋污染

尽管舟山乃至浙江重点海洋渔业水域底质总体上比前几年有所好转，浙江省海洋渔业监测站一份监测报告仍警示称：“岱衢洋（位于舟山群岛的岱山、衢山两岛之间记者注）大黄鱼、鲳鱼、小黄鱼、鳓鱼等主要经济鱼类产卵索饵场，以及乐清湾鲈鱼、鳗、对虾、锯缘青蟹、贝类增养殖区等沿岸重要渔业水域仍然存在营养盐（无机氮、活性磷酸盐、非离子氨）、重金属（砷、镉）以及微生物（大肠菌群）等污染。”该机构推测，可能是因为海域目前正遭受海洋工程和废水排放的双重危害，同时渔业污染事故时有发生。

受访专家还寄希望于渔业体制与机制的顶层设计。在一些研讨会上，有专家指出，要设计捕捞权进入、流转、退出方案。对此，浙江省海洋水产研究所副所长孙忠认为，如若借鉴日、韩经验，在我国实行总可捕捞量制度管理制度，需要有两个前提，一是建立渔政、海监、海关、的联合执法机制，将一边卖捕捞配额、一边无指标偷捕者罚得倾家荡产；二是推动我国从夫妻档、个体户的“生计渔业”向公司化管理的“商业渔业”转型，使得捕鱼者准入制度更容易落地。

农业部渔业渔政管理局正前往浙江、山东等渔业大省展开《渔业法》修订的立法调研。水柏年，中国应抓住《渔业法》修订稿征求意见的时机，立法确认“渔民（成为渔民要具备哪些资质）”与“渔权（哪些人依法享有捕捞权）”，从根本上减少渔民数量。

浙江已成立省级海筹备组，试图破解渔政人员无执法枪械却面临抗法的困境，并将对抗法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此外，省将浙江渔场修复振兴目标任务列入“平安浙江”和各级年度目标责任制考核，对工作不力不实的地区和部门，采取通报、公开及组织处理等措施。

舟山渔场也不能独善其身。根据今年最新一期的《舟山市海洋公报》，受长江、甬江、钱塘江等大江大河所携带的入海污染物影响，2013年舟山市近岸海域海水质量仍呈现较为严重的富营养化状态，超过第四类海水水质标准的海域面积为11017平方公里，占舟山市近岸海域面积的53.0%。

浙江公开承诺“四年扭转东海无渔局面”，但在顶层设计《渔业法》未完成修订的当下，上述承诺能否按期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