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祖拉利润链:中国企业和工人所获利润微薄
“呜呜祖拉”大概是世界杯历史上最令人兴奋的商业神话:中国玩具商根据非洲土著用于驱赶狒狒的乐器仿制的塑料喇叭,尽管饱受抨击和埋怨,却已经成为南非世界杯的象征,比赛期间在世界各地以平均每两秒钟一个的速度售出。
据统计,中国出口的“呜呜祖拉”产值在2000万美元左右,利润仅为5%。尽管在本届世界杯上,“中国制造”的“呜呜祖拉”被认为上演了一出商业神话,但是中国的制造商和产业工人分得的蛋糕却少得可怜。
生产的人不赚钱赚钱的人不生产
“流通环节的利润是制造环节的几百倍,”宁海县西店镇一位分管工业的干部说,“生产的人不赚钱,赚钱的人不生产,这就是低附加值加工制造业面临的现实。”
“一个喇叭生产出来,工人赚一毛,我当老板的赚一毛,我们都是一毛钱利润,”邬奕君说。
不过,《经济参考报》记者追踪下去发现,即使是在流通环节,中国人也没赚到钱。“在流通环节,基本上也是一毛钱理论,”义乌一位外贸商说,“外贸公司赚一毛钱,货代总成本一毛五分钱,那五十几倍的利润,其实都被外国人赚走了。”
据了解,加上各种成本,“呜呜祖拉”到达南非的到岸价约为4元,批发价一般在5-6元,但是小喇叭的零售价却高得吓人:一个“呜呜祖拉”在世界杯官方卖120兰特(约合107元人民币),有防伪标签外加球队的颜色;超市卖每个80元兰特(约合71元人民币),赠送两个小哨子;球场外面小贩卖得最便宜,是每个50兰特,相当于45元。
占据着利润链最为微薄的底端
“看到电视上我的‘呜呜祖拉’到处都是,我有点得意,但也很伤心,”邬奕君认为,如果当初申请了专利,至少可以维持在3块钱的报价。“那就是赚一百万元,不是十万了。”
究其原因,在全球产业链的环节中,“中国制造”仍然只是占据着利润最为微薄的最低端。产品的定价权不在产业工人手中,更不在中国企业手中。
“看到电视上我的‘呜呜祖拉’到处都是,我有点得意,但也很伤心,”邬奕君说,“如果能够给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申请外形专利、注册商标,或许能赚得更多一点。”邬奕君认为,如果当初申请了专利,至少可以维持在3块钱的报价。“那就是赚一百万元,不是十万了。”
“人民币升值幅度在2%以内我还能接受,5%的话就没利润了,”邬奕君说。“现在塑料制品出口退税是11%,听说明年退税也取消了,外商订货时把中国的退税都算在我们的利润里的,如果退税没有,要么中国产品集体涨价,如果涨不上去,那就只有关门不干。”
中国做的其实是赔本生意
浙江省委副秘书长、政研室主任陈一新说,企业关门,工人就失业,受伤害最重的还是工人。但是这种低附加值的企业存在,中国做的其实是赔本生意。
“全世界在享受廉价的中国产品的同时,中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除了微薄的加工利润以外,环境代价、农民工的情感代价、农民工下一代付出的代价,都没有体现在产品的价格中,”经济学家、浙江大学副校长罗卫东说。
浙江省工商局局长郑宇民认为,“呜呜祖拉”虽然是靠中国制造企业的灵感走红世界杯的,但还算不上中国“智造”,所以最终中国企业仍然无法掌握国际定价权。“根本原因仍然在于制造业的研发设计和市场开发不成规模、不成系统,缺乏市场调研和市场预见力,最终缺乏核心竞争力。”
“‘呜呜祖拉’的案例体现了中国制造的潜力,也给正在转型升级中的中国制造上了生动的一课,因为传统制造业惯性之下,转型升级面临着巨大的阻力,”罗卫东说,“告别低成本竞争优势给中国制造业带来的煎熬,将是长时间的。”
世界杯后盘点:相关产品90%“中国制造”
义乌商人已在瞄准2014年的巴西世界杯
世界杯已经落下帷幕,但是无论是江西产的普天同庆足球,还是浙江出的“呜呜祖拉”,形形色色的世界杯相关产品几乎90%来自中国。
在中国义乌的小商品市场上,从今年年初开始,国旗、假发、足球、喇叭、墨镜、望远镜等产品就持续热销。
经营假发的商人杨邦印告诉《经济参考报》记者,今年前5个月,他的假发销量比去年同期增长了三分之一,主要的产品就是球迷佩戴的假发。
假发通常在寒冷的冬季旺销,但是球迷假发则是例外,他们愿意戴上与国旗色彩相符的假发,在炎炎夏日下表达激情。“世界杯让球迷都疯狂了,他们才不怕热呢。”杨邦印说。
杨邦达是阿根廷队的忠实球迷,而他的产品就主要销往阿根廷、巴西等南美国家,最大的一笔订单就订了37万套。“现在阿根廷的生意做好了,我要为阿根廷队加油!”
义乌市场上有170多万种小商品,被联合国、世界银行等权威机构誉为全球最大的商品批发市场。而前几届世界杯也在当地掀起了销售热潮。
据义乌海关统计,受南非世界杯带动,当地体育用品的月度出口额连续半年超过了1000万美元,今年前5个月的出口额比去年同期增长了110%。而4月和5月,每月都有1500万美元以上的体育用品出口。
“2006年德国世界杯,我的生意也相当好,但生意更好的是2002年韩日世界杯,因为离中国近,所以销量成倍增长。”杨邦印回忆说。
李笑梅在义乌市场经营国旗。从去年9月起,世界杯参赛国的国旗订单纷至沓来。如今,在商铺里还挂着大大小小的国旗样品。“今年上半年,我们光做世界杯生意都忙不过来,连世博会都没有顾上。”
“像巴西、南非、德国、意大利、葡萄牙,这些国家或者是足球强国,或者是东道主,国旗订单都很大。我一个货柜里就装了40万面小国旗,是球迷插在汽车上用的。”
尽管不是球迷,但是李笑梅同样关心世界杯赛事。“等八强赛、四强赛和冠亚军决赛的时候,可能会有客商需要追加订单。现在就已经有意大利客商打电话来,要我至少准备5千面的产品。”
不过,李笑梅对追加订单比较谨慎。“如果他们的国家队没有出线,国旗就都积压在仓库里了,所以还是等结果出来再说。”
经营球类的杨梅丽也在今年春天迎来了销售旺季。“以往都是篮球卖得好,但是现在世界杯让足球好卖了,像南非、巴基斯坦还有中东国家的客商在‘五一’节前,就把货订满。”
每年有20多万外国采购商访问义乌,目前已经有近百个国家和地区的1万3千多名外商定居当地,开办了2700多家采购代表处。在这支采购大军的推动下,义乌去年向全世界215个国家和地区出口的小商品,可以装进50多万个标准集装箱。同样通过这张销售网络,义乌的世界杯商品走向了全世界。
“中国的产品价格公道,质量也很可靠。而在义乌,我可以找到需要采购的所有商品。”几内亚商人第欧巴告诉《经济参考报》记者,他的主要市场是西非国家,“这次有4支西非球队在南非比赛,也让我做了大生意。特别是中国生产的喇叭和足球,非洲球迷很喜欢。”
“很遗憾,我们的国家队第一场比赛没有战胜南非,但是还有出线希望。”墨西哥商人亨利告诉记者,他采购了大量的球帽、喇叭和彩带。
针对侵权南非世界杯的出口产品,中国的海关部门也进行了查处。义乌海关知识产权科科长骆旭红告诉记者,今年他们已经累计查获了17起侵权南非世界杯的案件,共有近11.7万件侵权产品。“我们就像是在给世界杯当守门员,绝大部分的侵权产品都会被查获。”
而义乌的商人们已在瞄准2014年的巴西世界杯。李笑梅告诉记者,已经有巴西商人到她的店铺里看了样品。而杨梅丽则希望中国队能够进入到决赛阶段,让她的足球生意可以更红火。
“因为有姚明、有N BA,现在国内的男孩子喜欢篮球的多,内销市场上篮球好卖,”杨梅丽说,“中国队在北京奥运会上只踢进了一个球,所以那时的足球生意也一般。如果他们能打进下一届世界杯,进更多的球,也出一两个球星,我的足球就会更好卖了。”
“中国制造”何日成为“中国智造”
尽管饱受抨击和埋怨,但毫无疑问,“呜呜祖拉”已成为本届南非世界杯的某种象征,在世界各地广受欢迎。
当全世界都认为男足失利的中国成了世界杯商业上的赢家时,“呜呜祖拉”的中国制造厂家却沮丧不已:一个60厘米长的塑料喇叭在南非世界杯赛场的售价是60兰特,在欧洲和美洲的售价大体也在7、8美元,但制造商的离岸价仅为0.3美元。
在世界杯赛场上吹出最强音的“呜呜祖拉”给了中国制造信心,但更多的是教训。在100度高温的注塑机旁每天工作12小时的工人,每生产一个“呜呜祖拉”,只获得一美分。制造商的利润也同样可怜,每个“呜呜祖拉”只赚一点五美分。
“呜呜祖拉”在世界杯上赢了市场却输了利润,其实是中国制造历来积弊的一个缩影。中国人赚小钱,外国人赚大钱,不仅“呜呜祖拉”如此,世界杯赛场上的假发、眼镜、荧光棒同样如此,中国每年出口的服装、电器、日用品也大抵如此。
中国人开发、中国人制造的“呜呜祖拉”,中国自己仍然没有定价权,让我们看到了要想从“中国制造”向“中国智造”转型,我们自己需要提升的地方还太多太多。
第一个从土著乐器中获得灵感并把喇叭生产出来,推销到世界杯上的这家宁波企业,自始至终都没有知识产权意识,拿着设计图纸却没想到申请专利。直到世界杯开幕式上看到自己研制的喇叭一鸣惊人天下闻时,生产厂家已经遍地开花,这才发现到这笔生意是做亏了而不是赚了。
呜呜祖拉那127分贝的噪声,对于中国制造而言,是另一种警音。
“呜呜祖拉”的中国“爸爸”有点沮丧
“加班加点大半年,也就赚上10万块”
对于铺天盖地的订单,自称设计出“呜呜祖拉”的球迷老板邬奕君却没有足够的生产能力,只好将订单分散到广东汕头规模更大的玩具厂。模仿起来很容易,开模具十天就够。很快中国的许多工厂都加足马力生产呜呜祖拉。
源自非洲土著乐器,但产自中国的“呜呜祖拉”制造了世界杯历史上的一个商业神话,不过,“中国制造”自身的某些局限,令男足失利的中国同样没能成为这届世界杯商业上真正的赢家。
浙江宁海西店吉盈塑料文具厂的老板邬奕君是一个球迷,本届世界杯他支持阿根廷队,他的工厂生产各种球迷助威用品。他向《经济参考报》记者出示了他2001年的设计图纸,自称是本届世界杯呜呜祖拉“商业化之父”。
他在2001年时上网看到一幅黑人载歌载舞的非洲漫画,从黑人手上拿着的竹制喇叭获得灵感,绘制了图纸,花了七天时间做好模具,不过这款产品拿到广交会和文具展上并没有什么人问津。
2006年德国世界杯,这款喇叭卖掉了三十几万个。南非申办成功的时候,邬奕君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他把他的这款产品放到网上,也带到广交会上,不过,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直到去年8月份,一个非洲商人通过阿里巴巴网商平台找到了他,谈妥3块钱人民币一个,先定1000个试销。
“那应该是卖到世界杯上的第一批塑料呜呜祖拉,也是我唯一有利润可言的一笔订单,”邬奕君说。
2010年1月,订单爆炸般增长。到4月为止,他的工厂生产了100万只呜呜祖拉,南非世界杯开幕式上使用的20万只可口可乐形状喇叭也是他生产的。
工厂的调色工邬松良是本地人,他每天会看世界杯的前两场球赛。“只要有球队出线,它的那种颜色马上会有订单。”
荷兰队提前出线,邬松良马上接到任务,调制橙色。25000只橙色呜呜祖拉要在一周后空运到南非。
至于呜呜祖拉的噪音,邬奕君表示很无奈。“设计的时候只是看中管子细长,声音响亮,符合球场气氛。没有想到八万人齐吹的时候,这种声音这么令人讨厌。”
“我们已经开发了一种低噪音的呜呜祖拉,在里面加了一个哨子,不过卖不出去,”邬说,“大家都不喜欢这个声音,但又都想买正宗的。”
来自云南的何宗俊在这家注塑厂上夜班,晚上七点上班,早上七点下班。他一天可以生产1000多只呜呜祖拉,平均一分钟两只。同样的动作每天要重复上千次。每只呜呜祖拉他拿一美分。虽然生产了成千上万个,但他并不知道这种东西是派什么用场的。“我不看足球,下了班我就睡觉。”
一只长度为60里米的呜呜祖拉在中国的出厂价是0.3美元,人民币2块钱左右。来自南非的贸易商告诉邬奕君,这款让人头痛的噪音喇叭在南非世界杯赛场上遭遇抢购,售价高达60南非兰特(54元人民币)。
对于铺天盖地的订单,邬奕君没有足够的生产能力,订单分散到广东汕头规模更大的玩具厂。模仿起来很容易,开模具十天就够。很快中国的许多工厂都加足马力生产呜呜祖拉。
“厂家一多,贸易商就开始压价,最后中国这个产品的离岸价基本上就是0.3美元,”邬奕君说。
“每只呜呜祖拉我赚一毛钱,工人赚一毛钱,”邬奕君说,“加班加点了大半年,等到退税退下来,我也就赚上10万块人民币。”邬奕君在算完账以后,有点沮丧。“每天忙到晚上一点,根本没时间看球。估计所有生产呜呜祖拉的厂家都是如此。” □记者冯源 □章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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