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区接车

1962年8月，我毕业分配后进藏，在日喀则地区拉孜县和萨迦县工作了近20年。因为学的是教育，那时用不上，就改行搞行政工作，成了“万金油”干部。如今，回忆起当年在拉孜和萨迦的工作，真是各不相同，但有一个共同的交汇点，就是“接车”。

（孙中钦 摄）

西藏幅员辽阔，地广人稀，但当时交通闭塞。中尼公路虽途经拉孜，但尚未建成通车。下乡工作，近处步行，远处要骑马。到地区出差，就得赶到8公里外的公路边去“扬招”军车，一切全凭运气。那时就想：如果我们县里自己有车就好了。

1964年，地区分配给拉孜县一辆车，要县里派人去提。领导将这任务交给了我。这是我第一次接车。按地区规定，这次接车不试车，只能看外表，靠运气。为了做到心中有数，我跟着财粮科的张科长走访地区参加接车的师傅了解车况。车子接出来后，张科长交代，每隔几天，要把车子发动一次，给车充电。我把每一步操作要领，都认真记录下来：第一步检查手刹车是否拉好；第二步检查排挡位置，左脚踩离合器，右手将排档推到空挡；第三步点火，右脚轻点油门加油，再松开，让发动机低速运转，待时间差不多了，就熄火。我严格照章办事，不敢越雷池半步。从此，拉孜县有了自己的小车。

也许是我真的与车子结了缘，1973年，我被调到萨迦县后，仍被分配到车队工作。第二次接车，发生在两年后，上级直拨西藏各县一批解放牌，由各县直接到甘肃柳园提车。萨迦县也分到了3辆，这对县里来说，又是件大事，但这次要长途接车，往返5000公里。车子提出来后，依旧是检查、试车、保养，然后联系装车，踏上返藏的征程。他们反复强调安全第一，慢字当头。跟我同车的是刚拿到驾照的加羊。

因为我们装运的是炸药，柳园运输站不让我们住宿，我们赶到敦煌，想不到也不让住。前面就是祁连山了，我们索性就地露宿在运输站外。那天正值中秋佳节，但当年月饼须凭票供应，我们吃不成，就边赏月，边谈月饼、谈嫦娥、吴刚、小白兔、桂花树，也别有滋味。皓月当空，温柔似水的月光，伴我们进入了梦乡。

祁连山南面就是青藏高原，北面是河西走廊，北坡陡峭，南坡平坦。山下风和日丽，山川秀丽，山腰云雾缭绕，山峰白雪皑皑。行驶在这大自然的诗情画意中，也是一种享受。不料，临近海拔3800米的当金山口时，一场鹅毛大雪，铺天盖地。瞬间，千山万壑，银装素裹，公路上只留下两道被汽车轱辘碾出来的辙，车辆只好慢慢滑行。看着前面的车辆歪歪扭扭、时左时右，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小加羊第一次单独出车就遭遇到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我怕影响他的情绪，只好一边安慰他“没关系”，一边提醒他慢点开。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加羊沉着冷静，不慌不忙。到了山下，我让他休息休息时，才发现其实自己也早已吓出了一身冷汗。

当年西藏的加油站很少，我们一般会在车上备一桶汽油以防不测。可这次是去接车，不可能自带备用油。当我们到了沱沱河加油站前时，汽车排着长龙，等了半天不见动静。下车打听，才知道原来加油站没油了，大家都在等运油车。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和加油站同志说明情况：“运的是危险品，不安全。”经过软磨硬泡，加油站的同志把我们带到其他加油站加了油。我们终于顺利地翻越唐古拉山回到了西藏。

如今，看到西藏的路越走越宽广，车越来越多越繁忙时，我想到了日喀则、想到了萨迦，当年的困难，现在看来，值得回忆，值得回味。（苏荣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