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晓丽

赵云川是个“疯狂”的淘宝店主。

图为赵云川（中）和两位学徒

大部分人走在路上看到动物尸体会敬而远之，但赵云川不同，看到这些已经失去生命活力的躯体，他有一种“来自本能”的冲动，他想用另一种方式将它们“保留”。

就在一周前，有客户找到赵云川，希望赵云川能将自己死去的爱宠豹纹守宫做成骨骼标本。

解剖去肉、碱水处理、漂白脱脂、组装成型……快的话四天就做好了。看到它时，赵云川的脑子里已经有了大概的构想。

他是云南临沧的一位动物骨骼标本师。13年前，当他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国外标本大师改造的水牛骨骼标本，便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他甚至放弃学了四年的法律专业，一心研究动物骨骼标本。

如今，赵云川已经解剖过5000多具动物尸体，制作了超过3000件动物骨骼标本。其中最小的睡鼠标本，只有拇指大小；最大的标本是100多斤的牧羊犬。

中国龙骨骼标本

2021年淘宝造物节将于7月17日至25日在上海国家会展中心举办，赵云川的店铺“自由的骨头”入围，他带来的神物是“中国龙骨骼标本”。他说，用真实的骨骼做出虚构的生物，只是想让更多人认识到，普通物种的动物也有珍贵的价值。

从水牛骨骼标本开始

赵云川从来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好孩子”。大学时报考法律，是循了父母规划的公务员路径，可是满脑子想法的赵云川早就盘算着“肯定是要自己折腾点事儿”。

具体干嘛，赵云川一直没想明白。直到2008年，还在读大学的赵云川看到美国探索频道的一档节目“Dirty job”，里面介绍的都是稀奇古怪的行业，其中有一期讲的，是美国标本大师改造水牛骨骼、制成标本。

那头水牛被处理得很干净，留下完整的骨架，昂首挺胸地站立着，可以清晰看到水牛的犄角、肋骨还有脚趾甲盖。“它站立在摄像机前，我甚至能感受到它生前的威风。”

“太美了”，赵云川迫不及待地赞美它。彼时的赵云川，还不知道这个水牛骨架已经被他吸收到了心灵里，滋养并支撑着他以后十几年与骨架为伴的生活。

那时，国内做动物骨骼标本的行家屈指可数，逛遍网上的论坛，也只能找到一两个手工做骨骼标本的。

对生物解剖学一窍不通的赵云川，决定自学。他从网上买来一堆“动植物标本制作指南”的书和资料，看完后仍不满足于“纸上谈兵”，就到菜市场转悠，花几十块钱买来一个大猪头。

拿大锅把肉煮烂、冲洗、晒干，一套操作下来，骨骼内层的油脂还是去不掉，赵云川又把能想到的化学溶液全都买来尝试了一遍，最后试到汽油，成了。

一个干净光洁的猪头骨标本被制作了出来，这是赵云川的第一件作品。

在淘宝试错、成长

2010年，赵云川把自己制作的猪头骨标本挂上了淘宝店。可要撑起一家店铺的经营，一件产品哪里够，他必须扩充品类。

没想到妈妈的一次无心之举，不仅为赵云川提供了骨骼素材，也帮他打开了制作小型动物骨骼标本的思路。

有一天，赵云川的妈妈在厨房打死了一只老鼠，随口问他：“你不是在做动物标本，老鼠要不要？”

无心之问，勾起了赵云川的创作欲望。虽然没有解剖学知识，但他还是按自己的思路，把细小的骨头一根根剃了出来。

“老鼠被打断了两根肋骨，我在后面制作标本的时候给它修复好了。”赵云川说。

《人生得意》

从此，《奔跑者》《人生得意》等等以家鼠骨头为原料的完整骨架作品，被陆续挂到了赵云川的店铺里。

如何塑造出有创意的造型？赵云川在镜子前来来回回地摆Pose，再依葫芦画瓢地复刻到动物骨头上，“不同物种的骨骼结构千差万别，清理骨架时不能拆得太散，不然会影响拼装效果”。

不断试错之后，赵云川的手艺逐渐熟练起来，商品种类也越来越丰富。

赵云川还跑通了供货渠道——从专门捕捉蝙蝠泡药酒的人手里收购自然死亡的蝙蝠；从养殖宠物蛇的农户那里收购死掉并冷冻好的饲料白鼠；养殖户那里有取过蛇胆的冷冻蛇；花鸟鱼虫市场里可以买来死掉的鸟和乌龟……

“独立的生命应该是自由的”

虽然店铺的商品在不断丰富，但整个骨骼标本市场，仍然显得冷门。

前两年参加全国动物标本大赛，因为参赛的骨骼标本太少，骨骼组的奖项被取消。

蝙蝠骨骼标本

赵云川做的蝙蝠骨骼标本，即使被大赛评委点评“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蝙蝠骨骼标本”，还是只拿到了“鱼类及其他类”组别第二名。“莫名错失了一个全国第一的机会。”赵云川的语气中透着无奈。

开淘宝店的前几年里，因为产销量都不高，赵云川想过改行，还曾去义乌考察过电子产品市场。

不过，全国各地骨友的支持，让赵云川坚持了下来。

杭州的一位客户，累计买入了2万多的骨头标本，基本集齐了店铺里所有的骨头造型。

“他家的骨骼标本，不像生物课堂上的教学标本，从造型到装饰都特别有戏剧感。比如蝙蝠骨骼倒挂在枯树枝上，你会不由地想象它活着的样子，也会想到吸血鬼……骨头给故事注入灵魂，故事又给骨头带来传奇性和戏剧张力。”买家直呼，这些精细的骨骼，能触发无尽的幻想。

小恶魔仿真骨骼标本

赵云川给自己的店铺取名“自由的骨头”，他说，独立的生命应该是自由的，带给人们的想象也应该是自由的。

他坚持只做非保护物种的骨骼标本，希望通过艺术创作，让人们认识到普通物种的动物也有珍贵的价值。

打造新的“动物”

如今，在淘宝上，手工制作动物骨骼标本的卖家，依然不多。赵云川的店铺，成为更多骨头标本爱好者的聚集地。

赵云川做了11年的骨骼标本，几乎所有的标本都是在淘宝卖出的，“淘宝上有足够大的市场，保证我们有稳定销量”。赵云川坦言，现在店铺大部分的流量，都来自官方的免费推广，比如淘宝App首页的“每日好店”栏目，“我们三四天的销量，可以达到刚开始一年的销量”。

随着订单渐渐增多，赵云川索性把工作室从四川搬去了云南临沧，“临沧气候干燥，日照长，方便晾晒清理后的骨骼”。

家猫骨骼标本

在骨头圈打开名气的赵云川，拜托他为死去的宠物制作骨骼标本的客户也多了起来。

这类定制订单，赵云川不会做过多技术设计。“每个宠物都是独一无二的，保留宠物原本的形态，是大部分主人希望的。”

赢得口碑之后，赵云川不满足于现实题材的创作，为了让骨头更有创意，赵云川开始设置主题，打造新的“动物”。

《坠落天使》

许多骨骼残缺或是制作失败的小鸟，但翅膀是完好的，加上小白鼠的整体骨架，就组成了帅气的《坠落天使》。

蝙蝠的头骨粘上小鸟纤细的肋骨，就成了龙头，蛇的骨头加上鸟的脚，就是龙的身体——这是“中国龙骨骼标本”的灵感来源。这件作品，在淘宝造物节上大放异彩。

“即使是神话里的生物，也要结合生物学的相关知识来拼合，不能胡编乱造。”赵云川说。

未来，赵云川的目标是建一座骨骼标本博物馆，里面全是非保护动物，把自己的创意作品都放进来，让更多人看到精致的骨骼标本。

半年前，赵云川换了新工作室，工位扩展到5个，招了专做蛇类骨骼标本的学徒，以后再招新学徒，也会专门做一个种类的动物。

一些处理干净的摔不坏的骨头，赵云川会拿给一岁半的女儿玩。看着她的小手摩挲，赵云川总会在内心打量这份事业的意义，“她不懂，但又好像都懂。”

李丹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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