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锂矿争夺战：中国的“硬”与“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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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道， 在全球新能源浪潮下，有理可以走遍天下，但无“锂”可能寸步难行。

近年来，随着锂电材料被广泛应用于新能源汽车、电子产品和储能系统等，全球多国已经掀起了新一轮“锂资源抢夺战”，进而促使锂电材料的价格一路飙升数倍。

上游吃紧，下游自然跟着遭殃。特斯拉、大众、奔驰、蔚来、吉利等国内外众多新能源车企已面临电池原材料紧缺问题，因而也纷纷下场进入上游抢资源。

围绕锂资源的战场越打越大，参与者的成分也越来越复杂。目前，野心勃勃的西方国家、资本巨头、欧美矿企、终端车企和锂电企业等，均已投身全球锂矿资源争夺战。

那么，在这场激烈的战役中，中国的具体表现如何呢？以及有哪些重要问题需要去克服？

锂矿资源“不患寡而患不均”

各路豪强都在争抢，是因为锂资源足够重要。

作为已知质量最轻的金属，锂的化学性质相当的活泼，在等质量的情况下，能释放的电子非常高，因而适用在科技、储能及军工等诸多领域。业界有观点认为，锂是本世纪有可能会像石油一样改变世界格局的宝贵资源，而锂矿更被称为“白色石油”。

自上世纪90年代发明锂离子电池以来，日本采用锂电池的消费电子产业起飞，横扫全球同时就此改变了手机、电脑、相机、电视等电子产品的面貌。如今，随着全球新能源汽车产业爆发，锂电池已经愈发炙手可热，甚至在推动汽车工业的新能源革命。

作为新能源汽车的核心，动力锂电池的作用巨大，并且占据造车成本大头之一。根据美国雅保（ALB）公司的报告，不论使用什么样的技术路线，每辆新能源汽车平均都要消耗40千克至50千克碳酸锂作为电池的原料。

可以说，新能源汽车代替传统燃油汽车的新能源革命，本质上就是金属锂代替石油的过程。而谁要发展新能源汽车，就需要保证能够稳定地获取锂资源的渠道。当前，由于电池回收产业还处于发展初期阶段，还没有什么能比占领锂矿更高效的方案。

但全球锂矿资源分布并不均匀。在矿产类别中，锂资源主要有三种存在形式，锂精矿、盐湖、锂云母。其中锂精矿（锂辉石）主要产地集中在澳大利亚，而盐湖主要集中在“南美三角”地带。目前，南美的盐湖和澳大利亚的锂矿是全球最重要的原材料供给来源。

另外，根据2021年美国地质勘探局(USGS)报告显示，全球已探明的锂资源总量约8600万金属吨，其中58%的锂资源集中在南美玻利维亚、阿根廷和智利，三国的份额占比超过全球一半以上。美国和澳大利亚次之，分别占全球的9.2%和7.4%，而中国的锂资源量占比为5.9%。

在新能源汽车市场的刺激下，锂矿石也需求迅速增长。据雅保预测，到 2030 年，全球对锂的需求将达到250万吨碳酸锂当量/年。2020 年至2025年的复合增长率为 48%，2026 年至 2030 年的复合增长率为22%。

显然，锂资源的下游应用主要集中在欧美及东亚的中日韩等新能源汽车大国，尤其是中国。据Roskill统计，2019年中国消费的锂占全球锂消费的54%。

因此，随着声势浩大的新能源汽车浪潮带来旺盛需求，锂矿资源的“不患寡而患不均”，供需之间的地理“错位”，以及供给侧因疫情和生产周期等因素相对乏力等，为全球锂矿的争夺战埋下了伏笔。

全球“锂矿大战”正激烈上演

时至今日，越来越多的国家出台政策支持新能源汽车发展，有的甚至制定了禁售燃油汽车的时间表。同时，欧盟将锂列为14种关键原材料之一，美国将锂作为43种重要矿产资源之一，中国将锂定位为24种国家战略性矿产资源之一等。

因此，锂注定成为全世界关注和争夺的焦点。而随着战场面积越打越大，各路参与者的角色也愈发复杂，政府、资本、矿企、车企和锂电企业等力量，均已投身锂矿资源争夺战。

于是，一场全球大戏正在上演：

五十家日企抱团取暖，成立了“电池供应链协会”，以确保动力电池供给网络通畅。其中，丰田集团取得了阿根廷锂生产约25%的采购权，并与澳大利亚的锂矿资源开发公司合作。此外，软银集团也取得了内玛斯卡锂业9.9％的股权。

韩国的浦项化学已开始在阿根廷建设锂商业化工厂，并与LG新能源等公司组成财团，在印度尼西亚建立电池供应链。在韩国政府示好锂资源合作时，美国能源部正在推动一项计划，向锂、钴、镍和石墨等电池原材料的本国精炼厂提供30亿美元补贴。

印度和玻利维亚达成协议，合作推进锂矿床项目开发应用；法国矿业巨头 Eramet 批准了在阿根廷开发盐湖提锂；英国的力拓集团继续推进塞尔维亚硼锂矿项目。

与此同时，对锂电池有直接需求的全球头部车企，也将供应战略延伸到上游锂资源。其中，宝马、丰田以及特斯拉等纷纷进军锂矿资源。

当然，在这场全球锂矿争夺战中，国际锂矿巨头的角逐至关重要。

根据招商银行研究院的报告，2020年全球锂产品主要集中在美国雅保、智利SQM、中国天齐锂业和赣锋锂业、美国Livent（隶属于FMC集团）五家企业，产能约占全球总设计产能的50%左右，产量约占全球总供给的75%左右。

但巨头之间并不是划山头而治，SQM和雅保两家共同瓜分了全球最大的在产盐湖锂矿——智利的阿塔卡玛；雅保又和天齐锂业平分了全球最大在产矿山锂矿——澳大利亚的格林布什矿；而天齐锂业是SQM的第二大股东。

可见这些锂矿巨头在争夺世界锂矿霸主地位同时，一定程度上也形成了休戚相关的利益同盟。

此外，全球锂资源还表现出控制权高度集中的特点。比如澳大利亚的Talison Lithium和Galaxy resources公司控制了全球约70％的矿石锂供给。而SQM、Rockwood以及FMC三家公司则控制了全球约92％的盐湖锂供应。

约翰·古德纳夫

鉴于全球各方力量对锂资源的激烈争夺，“锂电之父”、诺贝尔奖获得者约翰·古德纳夫警告称，一旦锂资源开采出现瓶颈，可能会跟石油一样成为战争的导火索。

而锂资源开采出现瓶颈并非不会发生。调研机构Rystad Energy的报告称，未来动力电池的重要原料锂将严重供不应求。锂可能在2026年开始短缺，之后情况快速恶化，2030年锂价可能飙涨3倍，并可能影响到2000万辆电动车的生产。

中国的锂话语权到底硬不硬？

无疑，在任何时候，“家里有矿”都是一句硬气话。那么，中国的锂话语权到底硬不硬呢？

在“碳中和”国家战略的背景下，本土锂资源的价值被提升到了更高的层面，进而使得青海、西藏优质盐湖以及川西硬岩锂矿资源的开发日渐提速。

据了解，青海盐湖提锂的产能建设已经从“0到1”进阶为“1到N”，逐步形成了吸附法、沉淀法、萃取法等多种工艺技术革新。此外，随着云母提锂实现规模化生产，江西锂云母矿有望成为国内锂资源的重要补充。

与此同时，中国企业不约而同地把视线瞄向了海外矿山，通过海外“淘金”的方式扩充锂资源储备。比如2018 年，天齐锂业拿出 41 亿美元成为了智利最大锂商 SQM 的第二大股东。

相对而言，赣锋锂业的布局更为广泛。其在中国、澳大利亚都有着自己的矿山，合伙了阿根廷的 Cauchari-Olaroz 项目。这一项目在今年投产完成后，碳酸锂的初期年产能将达到 4 万吨。去年8月，赣锋锂业又出资 3.87 亿美元拿下了在伦敦上市的 Bacanora Lithium 公司。

这样的海外并购动作数不胜数。仅仅在去年10月，三家中国公司均在阿根廷“抢矿”，且紫金矿业3Q项目与赣锋锂业Mariana锂盐湖项目、宁德时代Pastos Grandes锂盐湖项目和Cauchari East锂盐湖项目相距不远。另外，紫金矿业还以近 50 亿人民币的代价拿下多伦多的 Neo Lithium 公司。

另据统计，2021年，鞍重股份、亿纬锂能、国轩高科、富临精工、西藏矿业(000762.SZ)、藏格控股也曾公告要参与争夺国内外的锂矿资源项目，涉及金额总共超过400亿元。

可见各路对手对锂矿资源争夺之激烈，而中国资本力量整体较为显眼。

据中国新闻周刊援引受访专家的话称，在锂矿资源价格上涨成为必然趋势之下，中国企业在海外大量购买锂矿，可以确保未来的价格相对比较平稳，并能够锁定这些资源。而宁德时代、亿纬锂能等行业巨头，将是买矿的主力。

值得注意，中国目前也已经主导了锂金属最终产品的供应。 据Benchmark（基准矿产情报）数据，中国生产了全球近三分之二的锂离子电池（美国为5%），并控制着全球大部分的锂加工设施。 这主要得益于中国的提锂工艺不断升级、成本较低，锂盐加工工厂也积极扩张产能。

此外，还有极为重要的一点是，中国与矿业体系成熟的澳洲运输条件更为便利。据悉，“澳洲矿+中国锂盐厂”已成为单吨碳酸锂极具资本支出效率的组合。而这也是为什么美国锂矿巨头雅保和FMC相继在中国投资建厂的原因。

对于未来趋势，彭博新能源财经（BNEF）预计，中国将扩大其在电池供应链中的领先地位——尤其在加工和精炼方面。2021年新上线的氢氧化锂项目中，中国项目占比达到了全球近一半。目前，中国的影响力几乎涵盖了动力电池中的每项原材料加领域，同时中国本身的锂消费量也占全球一半。

中国“锂”想仍面临诸多挑战

作为全球锂资源及加工产业链大国，中国理应不为锂资源而担忧，但现实却存在不少比较“残酷”的方面。

根据中国地质调查局的地球资源利用报告书，我国锂资源量约714万吨，主要分布在青海、西藏、新疆、四川、江西、湖南等省区。其中盐湖锂资源量超过80%，主要在青海和西藏；锂辉石占比10.9%，主要在四川；锂云母占比7.5%，主要在江西和湖南。

然而，由于国内锂资源分布地点大多地理、气候条件较为严苛，地处高海拔，生态环境脆弱，使得开采难度、开采成本相较于国外的矿山、盐湖要高出很多，而且品位低，缺少锂精矿。

因此，目前国内锂资源整体的开采进度、产量都仍处于低位。而优质资源势必意味着生产成本更低，这也正是中国企业热衷于收购海外锂矿的原因之一。不过，需要注意的是，除了跨国收购审批流程的繁琐，中国巨头之间的内斗也时有发生。

去年10月，赣锋锂业发布公告自己的一项海外收购计划被“截胡”，而这家横插一刀的公司正是同样来自于中国的宁德时代。

一定程度上，虽然中国资本在全球锂矿的争夺中占据一定上风，但争夺也有些趋于白热化，或将导致产业拉线过长、尾大不掉，乃至国际竞争力减弱。而“买买买”也并不意味着能够解决一切问题。

根据中国地质科学院矿产研究所的数据，到2025年, 与国内43.38万吨碳酸锂当量需求相比, 本土供应仅为18万吨, 还有25.38万吨的缺口, 不考虑出口所需的锂资源，需求的对外依存度高达58.5%。如果考虑加工后的出口，那么国内锂资源的供应形势将更加严峻。

此外，中国企业海外锂资源投资布局和供应还存在结构性失衡问题，过度集中于高成本区或某一地区。比如，天齐锂业、赣锋锂业等十多家企业海外投资，过度集中于澳大利亚的锂辉石资源。而一旦锂资源出现价格等风险波动，将威胁我国在澳大利亚锂矿投资项目运行。

在国际政治层面，虽然中国与南美国家没有历史积怨，但中国与南美在锂资源方面的合作前景，可能被美国和南美国家内部部分政治势力做政治化解读，从而带来不利影响。

如今，南美国家也在加强对锂矿资源的控制。其中，玻利维亚对开采限制最严，要求必须由本国资金全面控制，外资只能合资介入下游开发。智利和阿根廷相对宽松。智利的法律规定只有国家所属的公司，或持有国家特别行政许可/特别开采合同者可开发锂资源，但要达到一定规模。

但不排除智利和阿根廷会收紧政策。安信证券认为，智利当局可能会仿照澳洲，通过控制外资比例来实现对资源的控制，同时通过提高税收、征收特许权使用费等方式来获取收益。

位于玻利维亚乌尤尼盐湖南部边缘的锂蒸发池 图：经纬创投

与此同时，还有一种趋势是南美国家在放大有关“锂矿欧佩克”的猜想。虽然南美国家之间矛盾重重，锂矿欧佩克还遥遥无期，但是国有化浪潮却有可能出现。在这样的局势下，如何提升海外权益的保障度，也将给国内锂矿企业等方面带来巨大挑战。

结语

随着全球新能源车销量屡创新高，动力电池上游的锂矿资源争夺渐趋白热化。而长远来看，能源上能否将锂矿话语权牢牢握在手里，一定程度关乎一个国家未来的命运。

上世纪的“石油危机”改变了国际形势，对世界政治和经济体系产生了猛烈冲击。随着第三次能源革命方兴未艾，全球锂矿战争已不仅仅是攻城略地、占山为王，而是逐渐演变为一场综合国力与科创实力的大国博弈棋局，并且每一步都事关“锂”想。

对此，中国还应当吸取稀土开发利用的教训，在国内统筹规划锂矿资源的开发与保护，做好锂资源战略储备计划。在布局锂矿资源同时，始终保持对高新开发技术的敏感度。

此外，还应当在全球重点资源区域建立多元化的资源基地，“走出去”参与全球资源配置，并通过更多切实可行的方式“引进来”，以保障国内资源供应安全及相关产业发展。

（隐德莱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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