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

那年那月

作者丨梦蝶

沉睡的记忆，就像被晨光唤醒，思念的泉水淙淙作响，顺着时光的隧道，流向遥远的故乡，流向静谧的田园。黄土地古老淳朴的画面，被岁月的风，一页一页，在我面前掀开。那年，那月，又浮现眼前。

人类与自然永远是相呼应的，顺应着时令播种或是收获，一切皆是有序的。惊蛰时分，万物复苏，柳枝抽出嫩芽在风中摇摆，小燕子开始忙碌着在屋檐下筑巢。田野的路边，小草也开始萌芽。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也睁开了惺忪的眼睛，抽出了嫩芽，和万物一起成长。

这时田地里的麦苗开始拔节生长，大人们开始忙着种蔬菜和瓜果。我却是忙着在院子的花圃里种花。那时，还是生产队，大人们又说又笑，一起在田地劳作。奶奶在家里操持家务，爸妈去地里干活挣工分。我却是盼着槐树开花，盼着自己种的花草发芽，盼着邻居家的枣树开花结果,也盼着果树园里杏子快点长黄。

五彩斑斓，朝气蓬勃的春天，就像我心里的梦一样璀璨美丽。大自然以自己的方式供养着人类，万物都有自己的情语和诗话。在槐树开花的时节，榆树，桐树也在依次地开放。那个时候，它们的花是都能吃的。榆树的花叫榆钱，它有独特的味道，甜甜的，和面拌在一起，蒸榆钱窝窝头，然后蘸着蒜汁辣子油，别有一番滋味。

布谷鸟的啼叫，唤来了夏天，麦子熟了，家里的老槐树，也长得郁郁葱葱，为我们遮阴纳凉。村西头是我们队的菜园地，有人专门看管。每天各家各户都会挎着菜篮子，去菜地领菜。我也兴高采烈地跟着奶奶去领菜，有时，还能分到长熟的甜瓜。更高兴的是，在去菜园的路两边，红的，黄的，紫色的，蒲公英，牵牛花，还有不知名的野花，都在绚烂的开放。很想让他们美丽的颜色，穿在身上。

夏日的夜，偶尔还有蝉鸣，蛐蛐也在墙角合奏着小夜曲。天太热了，大人都在外面聚在一起唠嗑乘凉。我们小孩在一旁叽叽喳喳地玩，玩够了，就回到奶奶跟前。奶奶在地上铺一个竹席，伴着大人们的聊天，还有奶奶摇蒲扇的声音，我就进入了夏夜的梦乡。

邻居陈大娘没有子女，但她很风趣乐观，经常调侃讲笑话。当奶奶和几个老太太在一起互相念经歌时，她就会说，“来，我给你们念个经，锅巴草，直生生，我念经，让驴听。”，说完，她就得意的笑了。奶奶她们也会笑着说她，没有正经话。那时候，她还爱逗弟弟，哄着跟弟弟学山羊抵头，碰一下，她就假装头碰疼了。弟弟就高兴地更用劲和她碰。奶奶心疼孙子，不让弟弟和她碰，就把弟弟拉开。老陈娘就笑着说我弟弟败阵了。

夏天雨水多，我很喜欢雨，喜欢站在屋檐下，看雨滴像珠帘在我眼前晃动，它们好像在诉说什么，而我听不懂。只知道槐树叶更绿了，我的花草又长高了，地里的庄稼更旺盛了。雨过天晴，天更蓝了，白云朵朵。看着那云朵一会儿像鸡，一会儿像鹅，一会儿又像绵羊和白兔，我常常看着天空发呆，看白云和我捉迷藏。有时会忽然害怕，害怕它们会变成妖怪下来。害怕时，就跑去找奶奶。

童年的世界，到处都是乐园，在这个乐园里，我偶遇了蔷薇花。它在一个种满果树的大园里，在那口古井旁，一簇簇，一朵朵紫红色的花朵，散发着香味。那时，我不知道它的名字，但我记住了它的颜色，记住了它的香味。我经常和伙伴在那个大园子里玩，还能捉到从地里钻出来的昆虫，像爬蝉，苍虫，在锅里炒熟，就是天然美味。这是大自然所赋予的，很享受它们带给我的幸福。

风的温度，渐渐变凉，槐树叶子开始变黄，时而有叶子落下，它在预告秋天来了。这也是个丰收的季节，高粱，大豆，红薯，玉米，都成熟了，大人们忙着收庄稼。

在村西头的杨树林里，黄色的叶子落了一地，因为要烧火做饭，经常跟着奶奶捡落叶，奶奶在竹签一端系上细绳子，这样就可以把树叶一片一片穿起来，穿够一绳子树叶，再拿回家。那时，只是觉得非常有趣，能帮家里做点事，很快乐。

不知不觉冬天就到了，纷飞的雪花给大地盖一层棉被。老槐树光秃秃的枝干，也挂满了雪花，一刮风，雪花又纷纷坠落地上。那个时候的冬天非常冷，奶奶在屋里放了一个火盆，把劈柴点着取暖。那时，爸爸是队里的会计，经常噼里啪啦地拨打着算盘算账。到了晚上，叔叔大爷们，爱来家里串门唠嗑，家里就像开会一样非常热闹，爸爸就拿些劈柴，把火烧的再旺一些，他们边烤火边说话。小时候，总是有奇怪的念头，心里想，这么多人在我家，就是来坏人也不怕了。

我和大弟弟跟着奶奶睡觉，早上起床时，弟弟嫌衣服太凉，奶奶就抓一把麦秸点着，给他烘热了再穿。弟弟也待奶奶亲，奶奶牙齿掉了，他就把花生在石臼里捣烂，让奶奶吃。

妈妈则是趁着冬天不忙，做布鞋，纺棉花织布，即使晚上，在煤油灯下，她也在不停的纳鞋底，纺棉花。那麻绳穿过鞋底的声音，纺车吱吱呀呀的声音，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小时候唱的第一首歌是《东方红》，奶奶教的。这首歌伴随着我的成长。在一九七六年，毛主席逝世，我看到很多人在哭，空气里弥漫着悲伤，人们以各种方式悼念着这位伟人。只有那棵老槐树一直静默着，我不知道，它是否也在默默流泪。只是，它沧桑的枝干在风中轻轻的摇动，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再后来，经常和奶奶一起唱经歌的老太太越来越少，她们都不在了。奶奶也越来越苍老，一直到奶奶脑萎缩，连她的孙女也不认得了。小时候跟奶奶睡的弟弟，也因病去世。这一切，都成了我心里的痛，眼里的泪。

人生是美好的，也是残酷的，它把一件件美好的东西给你，然后再一件件取走，任你千呼万唤，再也没有回音。

只有那棵老槐树，爸爸一直留着，它虽然苍老，但枝繁叶茂，年复一年的盛开着满枝丫的花。老槐树下曾经有奶奶的影子。我想，我身上应该也有奶奶的影子吧。我无法不热爱生命，因为我的生命里有亲人的呵护和关爱，珍惜自己，就是珍惜亲人的爱，并且让爱源远流长，像槐花一样，香飘溢远……

那年那月，已经无法追回的过往，但却像红宝石镶嵌在岁月的画卷上，向我闪烁着美丽而忧伤的光芒。撷取一瓣馨香，和着我深情怀念的泪水，顺着指尖，一字一句倾诉，倾诉那年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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