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实没有个性

写实需不需要展示个性？写实就是写实，就是栩栩如生，和个性了无关系。看归看，画归画，看是一回事，把眼前所见如实描绘下来，是另一件事。人一旦学会了一套画法，终生难改，因为画法已经内化为你的观看，固定了你的视角，锁定了你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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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主播 | 羊城晚报记者 郑紫薇

写实满足了人类复制眼前所见的内心愿望，因而一直都被认为是绘画最重要的宗旨，并把栩栩如生作为天才的标志。同时，人们对艺术的“独特性”或“原创性”过度迷恋，总希望天才们各有各的绝招。用艺术理论的用词来说，叫“个性”。

翻开一部艺术史，充斥着各种各样关于“个性”的絮语。人们一般认为，天才就是“个性”，而独特的“个性”，一定会表现为天才。从这一点看，写实是有天才的，区别在于，有的人栩栩如生，有的人不那么栩栩如生，有的人技法拙劣，呆板而生硬，既不栩栩，更不如生。

真的吗？

我一再强调，看归看，画归画。意思是说，看是一回事，把眼前所见如实描绘下来，是另一件事。人有眼睛，有生存需要，认同才能获得安全，辨异可以及时避险。但是，画却是另一件事了。比如画树，首先不是看树，而是了解前人有多少种画树的方法，松树如何画，柳树如何画，元人怎样画，明人怎样画，清人又怎样画。这是中国的。如果是西方，那就是另一种画法，洛兰、康斯太悖尔、透纳、莫奈、修拉，各有各的法，各有各的理论。最极端的是修拉，宣称绘画是科学，他的油画要经得起物理学光谱的分析。结果，他就一点一点地按补色原理分析，画面布满了色点，“点彩派”名称由此而来。然后，了解了这些画树的知识，经过临摹和研读，掌握了其中的秘诀，就可以去画树了，就可以画出元明清伟大艺术家的树，或者从古典到点彩派那些让人侧目的有风格的树。

只是，这个时候，你去写生，面对着自然的树，究竟是画眼前所见，还是心中所想？一笔下去，与其说是生动的自然，不如说是，比如，倪云林的笔法、董其昌的淡墨，或者虚谷的飞白！如果画色调，是古典的素描，还是印象派的外光，抑或是点彩派的分离？

都说素描是绘画的基础，所以学画者在美术学院上基础课，就要学习如何严格造型，怎样准确表达。为了让笔下的人体更具真实性，还是去学习解剖，了解结构，掌握骨点，熟悉明暗法，如何沿着明暗交界线分出两大系统，让绘画可以媲美于对象，肖似于对象。训练的结果是，大家画的其实都是一样的，差别只在于认真程度，掌握解剖、结构、明暗与色调的不同。

关键是，一旦学会了这样一套画法，终生难改，想改也改不了，只要一拿起笔，就是当年的风格。因为画法已经内化为你的观看，你除了这样观看，已经排斥了另外的观看，又如何画出别的样子？

可见，写实就是写实，就是栩栩如生，和个性了无关系。

来源 | 羊城晚报2019年11月24日 A07版

作者 | 杨小彦

图片 | 视觉中国，文图无关

编辑 | 大方

校对 | 毕金华

审核 | 岑杰昌

签发 | 陈春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