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位浙商赢了海外官司 企业老总说经验教训

　　中新浙江网7月31日电 通领科技集团公司董事长陈伍胜这两天忙坏了，刚在一场海外知识产权官司中胜诉的他，又要接受媒体采访，又要接待大批来访咨询者。记者联系上他时，他直“抱怨”：“还没来得及喝杯小酒庆祝哩！”

　　这场跟美国莱伏顿公司长达三年的官司，耗费了他大量精力，也使他几乎成了“美国法律通”。陈伍胜说，希望自己的诉讼经验能够被更多国内中小企业主知道，让他们在今后遇到类似问题时有所准备。

　　中小企业集中的浙江，随着企业向海外发展，一起又一起扑朔迷离的知识产权诉讼也随之而来。浙江的通领科技、贝发文具等公司，都遭遇过类似非善意的诉讼，记者请他们介绍海外企业恶意运用“知识产权”大棒的各种花样，以及国内企业的应对方法。

　　通领科技：1200天，艰难维权路

　　总部位于浙江温州的通领科技依靠自主创新，拥有以GFCI(漏电保护器)为主的6个系列产品，全部销往美国等北美国家——那些国家强制推行GFCI安全装置，形成了每年30亿美元的巨大市场。这个市场二十多年来一直由包括莱伏顿在内的4家著名美国企业占领。通领凭借产品性价比高的优势，市场占有率迅速上升，引起了莱伏顿公司的关注。

　　从2004年4月起，莱伏顿公司分别在美国新墨西哥州、佛罗里达州、加州等地方法院起诉通领科技的4家经销商。曾经把GFCI产品送美国律师事务所作针对莱伏顿公司专利的不侵权法律评估的陈伍胜，很明白这是人家为了商业利益滥用知识产权保护，但他还是心有顾虑：如果主动介入诉讼，意味着要花费几百万美元的资金、经历漫长的等待；如果置之不理，经销商必然放弃代理通领的产品，意味着陈伍胜要失去整个美国市场。权衡了三天三夜后，他决定积极应诉。

　　2004年10月6日，通领公司选择向美国新墨西哥州地方联邦法院提出了两个司法动议：①停止对销售通领GFCI产品的其他经销商提起诉讼；②将莱伏顿在其它几个州状告通领的案件合并到美国新墨西哥州地方联邦法院统一审理。法院同意了这两个动议。

　　官司进入到实质性的调查阶段，由于莱伏顿公司百般阻挠，使用一切手段拖延时间，使案件陷入了漫长的等待期。2007年7月10日，美国法院终于判决陈伍胜胜诉。这是中美知识产权官司中，美国法院下达的第一份中国企业完胜的判决书。

　　贝发集团：100多万美元换回5亿元市场

　　2004年，是浙江贝发集团进军美国市场的门槛年。那年，贝发生产的记号笔以自有品牌进入了沃尔玛超市、办公伙伴等美国主流市场，不到两个月，销量就超过了美国第一大制笔企业美国Sanford公司，引起了他们的关注。

　　正当贝发集团总裁邱智铭为新产品一进美国市场就取得如此佳绩而开心的时候，他收到了从美国漂洋过海飞来的诉讼文件。因为笔的“长相”相似，Sanford公司一纸诉状，指控包括贝发集团在内的12家记号笔生产企业，侵犯了其“商业外观”。

　　来者不善，邱智铭马上召集高层召开紧急会议。“对方分明是在实行贸易保护，因为他们的笔以美国雪茄为原形，而我们的笔以宝塔为原形，根本是两个概念。可笔毕竟是笔，不可能做成正方形或菱形才不叫侵权吧？”

　　应诉还是不应诉？

　　当时，贝发在美国市场销售的笔一年只有2000多万美元，其中牵涉到可能侵权的笔销售额才80多万美元。而打一场跨国官司，至少要花两三百万美元。

　　“尽管没有任何经验，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但不应诉就代表我们默认了侵权，而且将放弃整个美国市场。这个门槛必须跨过去。”邱智铭决定应诉。

　　按照正常程序，调查至少要延续1年，但4个月后事情发生了转机。Sanford公司主动向贝发提出庭外和解的要求。2004年11月29日，贝发公司负责人专程赴美，与Sanford公司的高层开始了和解谈判，谈判从30日早上9点一直持续到下午5点。Sanford公司同意贝发公司可以在不改变所有涉案产品的外形、尺寸的前提下，继续在包括美国在内的世界范围内销售自己的产品。而为了表示和解的诚意，贝发方面也主动提出改变部分记号笔的笔杆颜色，使之与Sanford的笔杆颜色区别更加突出。就此，中美两国最大的制笔企业终于愉快地握手言和。

　　尽管结果还算圆满，这场官司也让贝发消耗了100多万美元。不过这样的代价是值得的，去年，贝发在美国市场的笔类销售总额已经达到了5亿元。

　　他们的商业刁难

　　在采访中，几位有亲身经历的老总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经验教训和盘托出，看看海外公司惯用的一些商业花招，或许对很多企业有用。

　　无中生有

　　通领科技董事长陈伍胜分析跟美国企业的官司时说：“我根本没有侵犯他的专利，我在美国本身就拥有三项发明专利，一项外观专利，都是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GFCI产品，我们是永磁式专利技术，他是机电一体化的专利技术，根本不相关的。但他就把我告上了法庭，这是无中生有。不应诉你就输了，等于自动放弃了美国市场；一旦应诉，你就得付出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说不定也能把你拖垮——这就是对方无中生有的目的。”

　　声东击西

　　从2004年4月起，短短的三个月内，莱伏顿把通领科技在美国的四家经销商以同一案由和同一权利要求起诉到三个州的地方法院。陈伍胜分析说，美国的知识产权官司是最贵的，“对方告到三个州的地方法院，让你应接不暇。他想你这个小小的中国民营企业，肯定坚持不到最后——因为你的财力支撑不了这样打官司。”这叫声东击西，故意提高诉讼费用，首先在经济上把你拖垮。

　　笑里藏刀

　　说到官司过程，陈伍胜还讲了一个插曲。莱伏顿公司提出起诉后，曾向他发出了言辞客气的和解意向。当他满怀诚意地来到纽约莱伏顿总部时，发现对方提出的和解条件，竟然是要通领科技集团承认侵权事实并交专利费。

　　尽管拒绝的代价是几百万美元诉讼费用和漫长的等待期，面对对方的雄厚资金和七个大牌律师的气势威胁，陈伍胜拿起包就离开了。他还不忘回头说了句：“打败像你们这样著名公司的影响力，是我花钱做广告无法达到的。”

　　浑水摸鱼

　　对于美国Sanford公司来说，贝发并没有明显的侵权行为，所以他们把跳蚤市场上十几家确实有问题的小公司的产品找出来，打成包一起提起诉讼，企图混淆视听。

　　贝发调查清楚情况后，立即要求对方把范围缩小。贝发的法律顾问周杰把在沃尔玛销售的40多种笔全部寄过去，让他们认定哪些可能侵权，哪些没有。对方开始不肯，最后在法院的压力下选出了4款可能侵权的笔。

　　走为上

　　在贝发的官司中，起诉4个月后，美国Sanford公司主动提出了庭外和解。周杰分析说，在这个官司里，他们也没有足够证据能证明贝发侵权，而打官司必定要付出大量精力和金钱。“所以一开始对方就在赌，赌你不应诉。”

　　但贝发的反应是应诉。不久后，对方就主动提出庭外和解。

　　“中国企业家特别是第一代民营企业家，他们对知识产权法和国际游戏规则都感到陌生和恐惧，所以很多事情还没搞明白就退缩了。国外公司抓住的也就是我们这个弱点。”贝发总裁邱智铭说。

　　釜底抽薪

　　中国电池工业协会秘书长王敬忠曾经讲过一个案例。一批中国电池企业有一次被国外公司起诉，“对方同时还起诉了日本、新加坡的企业。我们这几个不同国家企业的律师就结成了联盟，约定资源共享，分工寻找证据。快要开庭的时候，对方悄悄地和日本、新加坡的几家公司和解了，和解的一个重要条件就是，他们的证据不能让中国人使用。”

　　幸好，电池协会马上动员力量寻找所有的线索，终于在开庭前把证人证据都准备好了，这个官司才能继续进行。对方这一招，真叫“釜底抽薪”啊。

　　我们的智慧应对

　　尊重知识产权

　　贝发集团总裁邱智铭告诉记者，“小小一支笔，我们公司有800多项专利，光在美国就申请了180多个专利。”

　　通领科技集团最终赢得官司胜利，也是因为他们拥有自主知识产权。“尊重知识产权，把它当作国际市场的通行证，遇到官司底气就足了。”

　　积极应对，学习国外的“游戏规则”

　　陈伍胜告诉记者，他们的胜利，选择新墨西哥州地方联邦法院是关键一笔。“如果在纽约打官司，我们要胜诉可能会更艰难一些。新墨西哥州地方联邦法院接受我们两项关键性动议，也体现了他们的公正性。”

　　两项动议——受理期间停止同类诉讼，合并案件统一审理，让通领节省了大量财力物力，并使诉讼期间美国其他经销商可以继续代理通领的产品。

　　“要选择有利的环境，学会应用美国法律”，陈伍胜总结说。

　　选择有实力、能跟中国人沟通的律师团队

　　陈伍胜说，为了打官司，他们找了一家在美国知识产权界非常有名的律师事务所。“虽然非常贵，但有用”。美国的律师费用按小时计，每小时就要500～700美元。“我最怕跟律师坐在一起讨论了，讨论一小时，每位律师都要付费，真是心疼啊。”陈伍胜回想起来，光是给律师打越洋咨询电话，就是很大的一笔支出。

　　善于和解

　　采访中几位老总都表示：“应诉风险比较大，因为耗时耗力，并且会影响市场销售，很多时候可以选择和解。当然，如果对方条件太苛刻，也可以先打官司，表明强硬立场，过一段时间再选择合适的时机谈和解。”(记者钟慧丽张妍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