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市:泰顺印章
与浑浊对峙的清澈,与浮躁对峙的沉静,与华丽对峙的质朴,与热衷对峙的淡泊,与粗劣对峙的精致……泰顺的古道、老屋、石墙、廊桥包含了太多的当代稀缺。一枚枚鹅卵石,就像一枚枚泰顺印章,垒在墙上,嵌在小弄,镶在地上,铺在桥上。与缭绕的山岚、飘动的云朵,朦胧的细雨,一起组成一道道泰顺触目的孤傲。
名家名片
郑休白,女,中国作协会员、浙江省杂文学会副会长、绍兴市评论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先后出版散文集《访谈世界》《文化圣旅》《走读绍兴》,其中《文化圣旅》获“全国第三届冰心散文奖”优秀奖。
泰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当代稀缺?这么多触目孤傲?它为我们当下生活提供了怎样一种范本?我带着这些问题在百福岩、库村、廊桥寻寻觅觅。
放眼远望,雅阳镇百福岩古村落缭绕在一片氤氲的山岚中,似梦非梦,似真似幻。时浓时淡的雾气缠绵在山顶、树梢、屋脊,似一幅写意水墨,不知年代,似乎魏晋。山脚下,自东到西,依次排列着周氏祠堂、花通底厝、旗杆底厝、中央厝、下石门楼。这些老屋各成一体,又通过厢房互为贯通。房前屋后是菜园,路边门口伴溪流。飞檐翘角映山照水,回廊水池移步换景。迎面皆是“鸟飞鱼跃”“绿绕青来”“视履考祥”“克昌厥后”一类的门额。
推开一扇扇吱啊作响的木门,斑驳陆离的青苔,千年依屋的老树,回味无穷的廊联,凝重端厚的匾额,廊檐高挂的灯笼,悠然散步的鸡鸭,墙角堆砌的老柴,窗棂旧贴的寿字,床上堆放的被褥,个个夹裹了百年的历史,或庸常的生活气息,与观者隔世对流。身上每一根毛孔都张开了,铺排成接收信息的雷达。风动处,心灵一颤,你一步跨入历史深处,抬眼现实,若有所思。
周姓是百福岩最盛的家族。给我们开门的是周家第十七代周大煦,今年72岁,身板硬朗,红光满脸。他说,周氏祖上是打篾的,富了就回报社会,办学堂。他笑着说这些的时候,眼里满是自豪。四周极静,连狗叫都听不到。周氏祠堂矗立在一片寂静中,周大煦指着那块“忠厚传家”的匾额说,这是祖上传下来的,160多年了,我们周家都牢记着这四个字。我相信,这位周氏后裔,一次次面对周氏宗祠,内心会有怎样的虔诚和期许。他在质朴的叙说中,描绘的是一个何等祥和的家族世界!
与百福岩古村落不同,筱村新浦乡库村古村落,更像是一座鹅卵石堆砌的古城堡,全村700多座老屋,300多间旧房,布局沿袭唐宋特色。村中纵横交错的道路,全用鹅卵石铺设,道路两侧,也一律是卵石垒墙。因为常年风吹雨淋,有的表面已呈黑色,野草古藤从墙缝中旁逸斜出,古意盎然。
据说,唐元和七年(812)库村始祖包全从会稽山迁居泰顺今库村。唐乾宁四年(896),谏议大夫吴畦也隐居于此。包全和吴畦相继归隐白云山下后,开泰顺耕读文化之先河。一千多年来子孙昌盛,以白云山下的库村为中心,周围十里形成包姓或吴姓的血缘村落。这两个大族在库村创造了空前的耕读风气,为泰顺地区宋代特别是南宋时期的教育文化发展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在漫长的家族发展过程中,两姓子孙发扬光大,先后创建三个书院,将耕读当做传家至宝,代代延传。据县志记载,唐五代两宋时期限本境考中文武进士共有82位,而单单库村的吴氏后裔,在两宋就占了19位。
吴氏第39代后裔,今年62岁的吴立华对我说,你看这墙上挂着的24位进士,都是我们吴家人。我们吴家到今天已传至45代。现在,住在村里的还有300多个吴姓人。那种知足和欣慰,一览无余地写在脸上。
库村的景致,更是奇绝。库村风景歌云:“老峰万仞插天碧,与天相近不盈尺。旗鼓之山临碧川,金甲之山悬峭壁。双峰文笔倒书空,烟云泼墨四时浓。古刹瑞峰最殊伟,青山累累挂芙蓉。侯林之地接横阳,泉源异派清流长。乔木森森有繁荫,其中兰蕙芬芳香。簪笏传家有余庆,林泉足乐谁能同。”
在库村,触目皆是意境小令。不用再寻章摘句,不用再苦思冥想,小令便顺着山峰、老屋、古道、溪流、墙根、柳岸,排达而来,立体,简洁,丰盈。
写实的,梦幻的,超现实的,印象派的,什么都有,却意境一律幽远、广阔、浩渺、深邃。
而这种意境早已深入库村人的骨髓,衍化为库村人特有的禀性和天赋。我仿佛看到吴氏进士们衣袂飘飘,行走在老屋、古道、石墙间,一声低叹,又挽起一首小令。
在库村,你会被周遭的静谧清幽裹卷着,身不由己,一切困顿忧烦便随之踉跄跌出体外,整个身心于是舒适惬意,直到被一声鸡鸣惊醒。
手扶老屋石墙,耳闻潺潺溪流,你几乎能够把自身由外到里溶化掉,飘荡的灵魂瞬间收伏在一片天籁间。没有喧嚣的幽静,没有浮躁的清雅,与没有包装的诚恳,没有伪饰的笑脸,夹裹着你走向一片高地——上面祥云浩荡,仙气萦绕。你如喝了琼浆玉液,气倍爽,神倍足。
就这样,我在老屋徘徊,在古道伫立,在石墙摩挲,一点点找回久违的自己。每一次回望,都要流连好久。这里没有排场,只有规矩,没有繁复,只有简洁,没有生涩,只有融通。这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启示。
我相信,那残留在古道上一串串深深浅浅的脚印,是一代又一代库村人,耕读传家,文化修身的接力,这种传家和接力,蕴藏在他们一生的潜意识中。于是蕴藏又变作遗传。这遗传的密码,就刻在一枚枚卵石刻就的印章中,它们高标于石墙上、古道间、老屋里,任百年风雨侵蚀,永不褪色。
汴水虹桥、河北安济桥,泉州万安桥,潮州广济桥并称中国四大古桥。据说,其它三座至今仍存于世,独汴水虹桥只留在了北宋画家张择端名作《清明上河图》中。但到了泰顺泗溪镇给我一惊,我竟见到了张择端笔下的虹桥!这座被誉为“世界上最美的廊桥”——北涧桥,比《清明上河图》中的虹桥更精致漂亮。整座虹桥灰瓦红身,掩映在两棵千年古树中,桥边二溪交汇,桥下水清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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