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互动仪式的网络空间集体行动
帝吧出征”事件,作为一次网络空间的集体行动,涉及集体动员、群际冲突、身份认同、社会认知等诸多方面,对其评价也呈现较大分歧甚至冲突。如何理解网络空间中这类集体行动的发生机制?它与社会的现实观念及结构有怎样的关系?本文试图借助涂尔干、戈夫曼、柯林斯等人的互动仪式理论,对此进行阐释。
社会仪式理论主要是受涂尔干的教社会学理论,由欧文·戈夫曼、安妮·罗尔斯、兰德尔·柯林斯、大卫·科泽等人发展起来的。柯林斯由具体分析仪式借以产生社会团结的微观社会过程,而发展出完整的互动仪式理论。他认为,互动仪式理论提供了一种关于个体动机从一个情境到另一个情境变化的理论,社会生活的全部就是人们在日常生活中所经历的情境的全部,我们由此具有了可解释在这些情境中将会发生什么的一个强有力和广泛应用的模型。
这个模型图清晰地呈现了在某一外在情感刺激性因素作用下,基于群体聚集、群内情感强化、群际分界等仪式要素而产生高强度集体兴奋,并导致群体团结、个体情感能量、神圣物和标准等仪式结果。
本文在这个模型的基础上,通过对帝吧出征事件相关新闻文本以及参与者的话语和表情符号的归纳分析,结合话语模式的解释,对这一网络事件进行阐释。本文的“仪式”概念指称一般意义上的为社会所规范的、重复性的象征行为。
对另外一些重要概念在此也略加分辨。对此次事件的表述,使用“帝吧出征”。贴吧是一个网络社区,但鉴于事件中参与者的集合特性以及行为的高度一致性,以及论文只就一次具体行动进行分析,而非分析群体的一般行为特征,所以本文将其称为“集体行动”(collective action),而非“集体行为”(collective behavior)或“群体行为”(group behavior),但分析中也涉及到对“群体”或“行为”的概念运用。文章借用互动仪式理论,主要从集体行动的身份意识、动力机制、话语逻辑三个方面进行分析。
网络空间可视为由以不同的情感、观念、生活方式等为向度划分的社会群体组成,网络集体行为必然以群体身份为表征。身份意识是群体建构的基本要素,它既是促成集体行为的动力,也是对集体行为作出解释的视角。但身份意识是复杂的社会心理和个体心理相互交织影响的过程。
柯林斯认为,文化是和身份这两种主要仪式类型的产物,而社会个体在其身份群体关系的四个维度上存在差异,它们是仪式强度、仪式集中度、社会密度以及社会差异。在柯林斯的互动仪式理论中,身份意识与总是与情感能量的寻求和激发关联在一起。
这里从集体行动中参与者直接的身份意识与社会对参与者的身份认定两个不同的向度,将其区分为身份意识与社会身份建构两个方面。
身份首先表现为一种归类(self-categorization)。人们通过归类,并自觉服从于群体,从而引发一致的集体行动。所以,有差别的群体行为,往往反映出人们对所属不同群体概念的认同。从“帝吧出征”的行动者身份意识来看,笔者认为主要有两个方面。
一是帝吧的吧民身份。这是最直接的网络群体身份。帝吧参与集体行动的网友即以此为“出征”旗号。吧民通过平时在网络空间中的交流,形成了一个特定的聚集和互动空间,由此产生相互的心理场域。按照阿希的理论,相互的心理场域是群体形成的首要条件。在帝吧这样一个有超过2000万吧民的网络空间,群体事实成实的存在,因为个体在主观上能够相互参照、能够领会他们之间的相互关系、能够把自己看做是一个共享的社会场域的共同,并且他们能够从这些共同理解的角度来调节他们的行为。
从帝吧的人气及其此前一呼百应的爆吧行动来看,相对于其它贴吧来说,帝吧已经形成了一个具有很高社会密度和仪式强度、仪式集中度的身份群体。
二是国族身份意识。这种国族身份意识在此次事件中被参与者一致表述为“网民”。网锋中颇多“可爱又文明的网民”、“网友一起来表达意见”等语,这是帝吧网民的身份泛化。当然,本质上说,个体的任何身份意识表达都有泛化之嫌,人们总是通过群体概念来界定。鉴于此次事件是在帝吧这一网络社区组织动员的集体行动,个体参与者的吧民身份便具有集体授权的性,而概念的泛化则是通过赋权完成的。虽然这种赋权并不具有性,但从行动者的心理层面看,这一身份意识是“真实的”集体意识,也是互动仪式过程中最为突出的身份符号。
应注意这一身份意识的表达策略。这一身份往往被简称为“我们”,它与“你们”——网民,或专指“”——构成了对应的概念;它同时体现了我者的共同体想象和他者的想象,但“我们”与“你们”都归于“国家”这个种概念下。它的作用是使“网民”这个统一的“我们”概念的对立性得以柔化。
这种身份意识并非参与者的个体意识,而是在互动过程中通过彼此确认,进行身份协商的结果。国家符号和仪式行为激发起国家意识的有力表达,就是因为它们对作为国家的身份的独特强调。
归类本身就是社会建构的结果。但对这次帝吧的集体行动,还有些社会身份行动者在仪式互动过程中并未形成自觉意识,而是在事件发生后,对事件的表述过程中形成的对行动者的身份建构。它主要有两种。
一是90后。90后是吧民突出的年龄特征。在具有反叛性的青年亚文化中,年龄身份意识往往得到强调。它表现为一代人在成长过程中引起社会关注和争夺社会话语权的,往往借助一些社会事件的动员和聚集,形成产生广泛影响的集体行动。
90后从开始进入阶段,就被贴上了各种标签。只是,这些标签负面居多,且并不统一。对这次行动,以刊登的《帝吧远征FB:亚文化背后,90后正在获取世界话语权》为代表,具有明显的给90后正名的意味。这种正名,也意味着不自觉的亚文化抵抗,正在被意识形态有意识地进行收编。而本次出征,本身也是这种收编下的集体表演。但是,这一事件的参与者很少直接对90后这一集体意识的表达。因此,这是关于行动者身份的社会建构,而非行动者的身份意识和认同力量。它在两种截然相反的意义上被建构:一种是开始承担社会责任的一代人,一种是继续“脑残”的一代人。但也存在相反的意见,一些人认为,这类行动反映了这一代人的容易盲目自大,满足。
从另一个角度看,90后,或者说是青年一代,可能是最易产生的身份符号。他们很难仔细区分贴吧吧民与之外其他网络群体的差异,而易于将此次事件导向对中国当代青年群体的民族主义认知。
二是爱国青年。这是最为泛化的身份。对其界定往往基于对行为者相关言行的肯定,并由其行为动机回溯至抽象的观念层面。在非反讽性修辞下,爱国青年是典型的主流话语,是社会意识形态的褒词,它缺少青年亚文化的反叛色彩,但在网络民族主义兴盛背景下,它得到了许多年轻人的心理认可。对于这次集体行动,一些参与者直接表达其动机是出于爱国,如“伟大的中国需要我们每个人的努力”等语,等基于行动者的国族意识而称之为“爱国青年”。但在当前观念歧异所体现的话语斗争中,能指符号的争夺是其基础。除了对“爱国青年”的反讽性使用,以及“”等蔑称,最新流行的概念是“小粉红”,这一事件也被人称为“小粉红们的集体表演”。
身份意识与社会身份建构这两个层面并不能做截然区分。根据身份协商理论,身份意识是一个不断调整和变化的动态过程,它们统一到个体的认知以及行动中的相互协调。社会身份建构做为引导和反馈机制,对参与者身份的重新界定将产生不同的影响。
身份意识为集体行动奠定了相应的心理机制,但作为仪式性互动的集体行动,还有其特别的动力机制。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仪式的发生需要情境共同在场的条件。仪式最重要的特征就是:形成,与有界限、空间的物质安排,设计行动,以及引导对共同目标的关注,仪式使每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同一件事情上,并使其意识到他们正在做什么。
网络空间没有基于身体在场的人群聚集及交互感受,但它仍提供了一个近似的互动情境。网络空间的人群聚集性是一种常态,而非特殊状态,它可能没有现实中人群聚集那种预先设定的心理和情感基础,但它具有同样的集体行动的心理结构。虽然视觉焦点大为弱化,但通过想象和日常经验可以弥补,以建立起高水平的关注焦点和情感连带。詹姆斯·凯瑞认为,的目的主要不在于获取信息,而在于一种戏剧性的行为,以这种仪式观来理解,把读者替换为网民,那么,网络行为也主要在于一种确定身份、获得承认、共享意义的仪式过程。米勒认为,交网站的要义就是建立和展示自己的关系网,而不是进行对话性沟通。
在帝吧出征前,“周子瑜道歉事件”和选举结果是热点新闻,自然引发了的普遍关心,但如果不是借助网络空间本身的聚集特性,此类事件很难形成现实生活中的集体行动。在贴吧发出告示后,很快就产生聚集效应,原来松散的关注点立刻聚焦,国家作为神圣的象征物得以彰显,它也成为群体的符号。在网络集体行动中,这种集体兴奋几乎是立刻产生的,出征告示直接将此一事件上升到群体仪式的高度,它不需要经过身体聚集后的情感互动和酝酿过程。此前的多次爆吧行动提供了本次“出征”的仪式样板。
社会团结是社会仪式的要义所在。仪式往往超出事件本身的意义,而产生社会聚合及群体团结的作用。涂尔干对此有详尽分析。
首先是在反叛式表达仪式中获得群体团结。帝吧本以足球运动员李毅的“大帝”称号而得名,也由此发展出突出的式“内涵”文化特征,吧民创造的诸如“屌丝”、“”、“逆袭”等网络词语的流行,就成为了吧民的团结性互动仪式。这种仪式难以体现为具体的集体行动,而以网络话语的互动狂欢来表现。
其次是以式集体行动获取群体团结。随着大量更年轻的90后加入,“内涵”式文化特征逐渐,帝吧的草根特性更加突出,无名的大众往往采取集体行动的方式,使参与的个体从中获得承认感和力量感,如用保持队形、重复盖楼的形式表达意见。由此,帝吧就具备了以集体行动来处理群际冲突的内在机制,也就是通称的爆吧行动。这类行动不再具备此前的文化反叛特性,而是以群体认同为心理动机。
由此也就顺理成章地进入第三个阶段:把群体的社会互动仪式上升为仪式。在这里,国家与贴吧的唯一区别是,国家是更大的身份符号,也能够产生更大的集体行动效应和更强的心理归属感。
这是一种普遍化的个体心理机制,但它也反映出社会观念投射出的社会心理:大一统的与面临的现实认知。式无须表明人们有共同的价值观或是对仪式抱有一致的观念,就可促进社会团结。
由此,集体行动成为帝吧的力量象征,是维持其“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必不可少的手段,也是增强集体认同和群体团结必不可少的互动仪式。从群体团结的角度来说,重要的不是表达反的意见,而是一起行动的仪式本身。
但此类仪式绝不是自发性的。从出征的组织和发起过程来看,这是一次组织性极强的活动。吧主是行动的直接动员者。整个活动经过了精心的策划和组织。仪式具有双重的分层作用:在仪式局内人和局外人之间分层;也在仪式内部,在仪式的领导者和仪式者之间分层。而以戈夫曼的拟剧理论来看,作为表演的后台并非透明,由帝吧吧民的群体性团结仪式上升到国家层面的团结仪式,帝吧剧班的后台应已延伸到更高级别的剧班层面。
在这些仪式中,人们紧密地团结在一起,与他人行为格格不入者则会被群体抛弃。由此,从群体的角度看,团结仪式也是群体共识的再生产和再确认。共同知识才能解决参与者的协调问题,集体参与的仪式。这类仪式由此强化了网络群体的群内一致性与群际差异性。对帝吧来说,伴随此类集体行动的一个直接后果就是,如同潮汐般的原有吧民的退出与新吧民的加入。
就个体而言,情感可以形塑我们存在于世的本性和经验。就群体而言,情感是社会团结的黏合剂,社会身份就意味着个体与社会的情感关联。仪式通过集体力发挥作用,而集体力也通过仪式产生作用,聚集起来的情感往往会变得更加强烈。人们为了确认自身,将自己激发和起来,以致达到了暴烈的程度。
对涂尔干来说,仪式是比更为有效的社会活力的来源,因为它基于集体行动的情感。柯林斯认为,情感能量是互动仪式中最为关键的因素。互动仪式的核心机制是高度的相互关注,即高度的互为主体性,跟高度的情感连带结合在一起,从而导致形成了与认知符号相关联的身份感;同时也为每个参加者带来了情感能量,使他们感到有信心、热情和愿望去从事他们认为上容许的活动。
帝吧出征体现了情感互动的过程图景。首先是帝吧吧民的接近性以及作为日常生活重要组成部分的网络生活,使其具有群体团结与身份依赖的情感基础,这是储存式的情感能量。在这个群体中,国家作为神圣符号与群体认同具有高度一致性。当选战被建构成一种受挫的集体情感,它就具备转换成某种行动性表达的心理机制。随即便因“周子瑜事件”的诱因而为神圣物受到的正当。而这种情感,“了先前所建立的运用的有组织的网络” ,惩罚的冲动付诸实施即形成“”的集体行动。这是一种仪式性报复,也是个体参与其中所体验的情感高峰。
与情感相关的是互动仪式中的感。因为情感能量对于群体而言,具有控制的属性。它也是涂尔干所称的“情操”。这种感赋予参与者以行动能量,使每个人感到不仅是好的,而且是的,觉得自己所做的是最重要和最有价值的事情。
在集体互动仪式中,这种情感既是个体的主观形式,也涉及集体所加于个人的责任和感。比起实际内容,它的形式更重要。仪式对于我们生活的良性运作是必须的,就像维持我们物质生活的食物一样。只有通过仪式,群体才能得到巩固并维持下去。对个体来说,仪式也是重要的。Bellah说,只有仪式才能把我们从利益的利己追求中出来,并具备创立一个社会世界的可能性。
这次出征,在话语层面有许多相互矛盾的表述,也有过程性的话语转换。对此略作分析,以互动仪式中的深层群体心理和社会观念。
第一种是征伐话语。由此建构了一套关于战争的隐喻系统。如对事件的相应表述有“出征”、“远征”、“表情包大战”、“”、“”等,贴吧的动员组织也多采用军事化术语,率先翻墙进入目标账号留言的被称为“先头部队”,表情包被称为“武器”,后台的支持称为“后勤”、“后援”。而表情包中也较多使用刀剑等武器符号。贴吧的动员令的导语为:“帝吧今晚七点出征fb!帝吧出征,寸草不生!”这类话语表达的是一种敌对关系,它反映对“”的强硬态度。
第二种是教语。由此建构了一套关于家庭伦理的隐喻系统。典型的如长幼关系、家庭秩序、家长权威等方面的隐喻。有个表情图可做形象说明:一个形象手持一把夸张的利剑,配的文字是“是时候展示父爱如山了”,而“父爱”的展示就是教训“不孝的儿子”。在“表情包大战”中还不乏这样的留言:“盗图?爸爸分分钟打你的”、“绝不允许中国爸爸”……这类话语既隐含社会建构起来的历史性想像,以及建立在此基础上的的结构性认知,同时也是一套市井社会中羞辱性的话语。这种认知表达和情感表达的混合,具有相互强化的效果,是吸引吧民参与集体行动的动因之一。
第三种是交流话语。这类话语主要表现为展示各地美食和旅游景点,邀请对方来作客访问,但极少涉及观念的讨论。交流话语展现的是平等关系,也因此相对来说具有一定个人特色。但这类话语仍服从于集体仪式的主要目的即统一的国族想象。
“出征事件”体现了这三种话语的奇妙交织。它既是过程性的,也是策略性的。从过程性来看,最初的集体动员强调征伐话语,而在“征伐”过程中,则由教语逐渐向交流话语转变。从策略性来看,“征伐”话语具有性,也体现了帝吧生产群体团结典型的仪式传统——爆吧,因此适用于集体动员。而教语是借助于隐喻修辞建构起来的以历史记忆为基础的社会共识,它既具认知形式,也体现了强烈的情感和力量。而交流话语则体现了对非情绪进行引导后的“表达”策略,也是“出征事件”的合证明。
此次帝吧出征,在话语交锋策略上,引人注目的一点是,吧民虽然得到了“兵工厂”源源不断输送的表情包支持,但其符号意义较为单调,乡愁、七子之歌、等更是成为刷屏利器。列队留言的方式也非常突出。如在展示美食的跟帖中,配上相应表现包,留言整齐地排列为“请你吃羊肉米线”、“请你吃广式腊肉”、“请你吃大煎包”、“请你吃四川火锅”、“请你吃巫山烤鱼”……
仪式语言往往是类型化和重复性的。柯林斯认为,集体符号往往在条件完备的群体互动仪式中被重复使用,从而会重新被赋予团结感。它体现集体行动的既有规范乃至具体。它为参与者预先设定了秩序,使集体行动不致于因为个人因素而偏离正轨。可重复的内容应当简洁、形象、有韵律,它应能以最简化的形式,完成对共同体的想象和记忆重构。而这种简化和选择,由行动的组织者完成,吧民只是执行者。这种重复性所展示出来的一致性和纪律性,大大强化了集体行动的仪式感。它最后达致的效果是:以ID肉盾的方式,淹没了零星插入的不同声音,也消灭了个人交流的可能性空间,从而取得对某种抽象观念的“碾压式胜利”。
“出征”、“远征”等词语,隐含一种距离性与凶险性的地理空间意义。而网络本身是无远弗届的流空间,如果没有“墙”的存在,“出征”之语也就了其根基。抛开“”的含义,“出征”一词更直接的意义就是“翻墙”。而“墙”作为信息管制的隐喻,其主要功能是防防御性的,以禁入的方式保持封闭空间内的社会团结。
抛开“翻墙”行为本身的性不谈,“出征”行动仍存在两个方面的问题:一是不能因为“翻墙”而抛弃“墙”所固有的防御功能,这就要求“出征”必须是单方面的“进攻”,从而使理流成为不可能;二是对方本就“城门洞开”,攻城掠地无从谈起。但“墙”已经将网络互动转换成防御与进攻的关系,战争隐喻体系都建立在“墙”的隐喻基础之上。于是,“出征”话语在启动之后,马上转换表述方式,变为教语,以、教育为目标了。这是对隐含的“墙”的逻辑自洽。
而当由出征转变正的个体间交流,则意义发生了倒转。交流性话语溢出了原来设定的集体行动边界,群体纪律和出征行为的性受到冲击,使其构成对“墙”的反讽。而形式上“翻墙”而不超越“墙”所设定的规则,是这次集体行动最根本的要旨。因此,交流只是一种姿态,“表达”的姿态。帝吧组织者所认为的以“出征”行动来搭建中台的理流平台,从根本上是不可能的。短时间的集体行动之后,吧民退回墙内,继续等待下一场爆吧的集体仪式,而这场集体行动所遗留的话语难题便被抛诸脑后了。
当然,修辞最引人瞩目的地方就在于能够将种种对立事物收拢在一起,即便是在那种极端对立以至于非常尴尬的情形下,这种对立的混合也是具有效力的。话语悖论映射的是主流观念的主导作用,以及参与者的强烈的身份意识以及情感能量交换的仪式性意义。
按柯林斯的看法,互动仪式同样适用于网络空间,但与此同时,他也认为效果相对弱化,其集体兴奋、群体团结、对象征物的忠诚度都不能达到身体共同在场的强度和水平。
从帝吧出征事件中的群内情感能量交换看,柯林斯此论也许不无道理。近年来国内的网络民族主义引起了学界较多关注,它易于被人看成自发产生、短时啸聚的“快闪”式行为。作为互动仪式的网络集体行动,群体团结的仪式性大于国族想象的观念内容,但如列斐伏尔所言,空间作为一个整体已经成为生产关系再生产的所在地,那么它也已经成为巨大的对抗场所。
从宏观社会学视角看,帝吧出征也提出了诸如社会原子化的个人情感境遇、全球化景观下与封闭的空间冲突,以及在信息方式变迁下群体互动的主体性自觉与主体间性建构问题。这些都值得做进一步探讨。
本文系简写版,参考文献从略,原文刊载于《国际新闻界》2016年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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